僵尸王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淡的阴影,它似乎完全没在意身上的束缚,那些足以压垮山岳的符文锁链,在它看来仿佛只是孩童的麻绳。
它的目光始终幽幽地落在石室中央的人影上,落在刘醒非指尖那张泛着水光的符箓上。
那是贴在它额头上的“水神大君定神符”,淡蓝色的符纸边缘还在微微飘动,上面用朱砂绘就的水纹仿佛正在流动,正是这道符,让它体内翻涌的尸气暂时平复,也让它无法开口。
小主,
“好了。”
刘醒非的声音打破了寂静,他抬手捏住符纸一角,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定神符从僵尸王额头上揭下。
随着符纸移开,僵尸王原本半阖的眼皮缓缓抬起,那双没有瞳仁的灰白眼珠里,终于泛起了一丝波动。
刘醒非没有将符纸收起,而是俯身将它贴在了僵尸王心口的位置,那里的皮肤同样青灰,却能隐约看到一道陈旧的剑伤疤痕。
“嗡——”
符纸贴上的瞬间,淡蓝色的光芒扩散开来,如水波般在僵尸王胸口漾开。
下一秒,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它喉间响起,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:“终于肯让我说话了?”
它的视线扫过刘醒非,又掠过站在石室门口、手握长剑的孙春绮,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缩着肩膀、长着尖尖耳朵的小尸妖身上。
“一条狗——”
僵尸王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。
“你以为做了神明的走狗,就能困住我?这符,这锁链,不过是暂时的戏法。”
孙春绮眉头一皱,握着剑柄的手指紧了紧,剑身在鞘中发出轻微的嗡鸣。
僵尸王瞥向她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:“还有你,走入歧途之人。空有一身蛮力的剑修,守着那些过时的剑道规矩,斩妖除魔?在这天地异变的世道里,你的剑连自保都难,真是毫无前途。”
角落里的岳娇龙吓得缩了缩脖子,却还是鼓起勇气瞪了它一眼。
僵尸王看她的眼神更是轻蔑:“至于你,小尸妖。既学不会人的心性,又丢了尸道的根本,靠着吸食月华苟活,真是尸道的异端,连让我动手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石室里一片沉默,只有锁链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刘醒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它,指尖在符纸上轻轻按了按,确保定神符没有移位。
“杀了我。”
僵尸王忽然说道,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恳求。
“用这些低贱的锁链,让这些蝼蚁看守我,这是对我最大的羞辱。”
它抬眼扫过石室周围那些荷枪实弹的修士,那些人连靠近它三丈之内都在发抖,此刻正紧张地盯着它,生怕它挣脱束缚。在僵尸王的目光里,这些人连影子都算不上。
“这石室里,”它的声音陡然拔高,灰白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厉色:“配和我说话的,只有你们三个。”
它的目光依次划过刘醒非、孙春绮和岳娇龙。
“其余的……不过是蝼蚁。”
它微微侧头,看着刘醒非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重复:“杀了我,别用这些东西恶心我。”
刘醒非没有回应,只是抬手按了按贴在僵尸王心口的符纸,淡蓝色的光芒再次亮起,将僵尸王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。
石室里重新陷入寂静,只有锁链还在微微颤动,而僵尸王幽幽的目光,始终落在那道水神符上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,又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。
僵尸王的嘶吼还在石室里回荡,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傲慢与不耐,可刘醒非自始至终没有回应。他只是站在锁链缚住的身影前,指尖轻轻悬在那张“水神大君定神符”上方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。
没人知道,他此刻正沉入另一片汹涌的洪流。
双目微阖的瞬间,刘醒非悄然催动了体内的异能。这是他从浩瀚女王那里夺得的七种异能之一,最隐秘也最霸道的一种——无需言语,不必发问,只需一个念头,就能撬开对方记忆的闸门,任意识在那些破碎的、连贯的、被刻意掩藏的片段里穿梭。
僵尸王的记忆远比想象中更庞大,像一片横跨千年的废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