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姥姥的寿辰

“好好好!都吃!都吃!”姥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,她拿起筷子,“快动筷子!面坨了就不好吃了!”

筷子立刻如雨点般落下。红烧肉最受欢迎,大块的肥肉入口即化,瘦肉酥烂入味,浓郁的酱香在口中爆开。炒鸡蛋嫩滑鲜香,拌着米饭或者就着面条吃,都是绝配。凉拌黄瓜清脆爽口,带着蒜香和醋香,正好解了肉食的油腻。男人们大口吃着肉面,女人们则忙着给老人和孩子夹菜。孩子们吃得满嘴油光,尤其是吴家宝,眼睛盯着肉碗,腮帮子塞得鼓鼓的,筷子就没停过。

“家宝,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!”李秀云笑着提醒小儿子,又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姥姥碗里,“妈,您多吃点肉,炖得烂糊。”

“吃着呢吃着呢!你也吃!”姥姥看着满堂儿孙,听着满屋的欢声笑语,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。她拿起李秀云做的新布鞋,在脚上比划着,一个劲儿地说:“合脚!真合脚!秀云这手艺,没得挑!” 这份来自女儿的孝心,让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。

席间,话题更是天南海北。大姨说起她那个公社今年的新鲜事,谁家儿子考上了县里的高中,谁家闺女嫁了个工人。二姨夫赵志刚则讲了些镇上的见闻,粮站的趣事。舅舅李建国嗓门最大,说起地里的庄稼,今年的虫害,还有村里谁家又添了牲口。李秀云也难得地放松下来,跟着姐妹们说说笑笑,讲讲普同学习进步了,小梅懂事了,家宝淘气包,也说说盖新房垫地基的辛苦与期盼。说到吴建军在窑厂干活,她语气里带着心疼,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笃定。吴建军话不多,只是闷头吃面,偶尔被问到窑厂的事,才简短地应几句,但眉宇间那份长年累月的凝重,似乎也被这满屋的喜气冲淡了不少。

大表哥李强带着吴普同、石头、李壮几个半大小子,早就吃饱了,溜到院子里枣树荫下。李强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磨得油亮的扑克牌:“来,玩两把‘争上游’!”

“玩就玩!谁怕谁!”石头撸起袖子。

吴普同看着扑克牌,心里有点痒痒。自从上次镇上学校评比考试前,林老师严令禁止,他整个冬天都没摸过扑克了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那本蓝色塑料皮的日记本硬硬的还在。

“普同,玩不玩?发牌了!”李强催促道。

吴普同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摇摇头:“不了,你们玩吧。我……我去看看姥姥。”他转身跑回堂屋,挤到姥姥身边坐下。堂屋里笑语喧哗,大人们还在热络地聊着,姥姥慈爱地拉着他的手,问他学习累不累。吴普同靠在姥姥温暖的身边,听着满屋子的热闹,心里觉得无比踏实。那些扑克牌的诱惑,似乎被这浓浓的亲情和眼前姥姥满足的笑脸冲淡了。他拿出日记本和铅笔,在喧闹的间隙,就着堂屋门口透进来的光线,在日记本空白的扉页上,悄悄地写下几个字:“姥姥生日,开心。大家都来了。妈笑了很多次。” 他想了想,又加了一句:“爸好像也笑了一下。” 这难得的笑容,值得记录。

日头渐渐偏西,暑热稍退。院墙的影子拉得老长,覆盖了大半个院子。宴席接近尾声,但热络的气氛丝毫未减。女人们开始收拾碗筷,男人们还在喝着茶闲聊。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闹,枣树上的知了依旧不知疲倦地叫着。

该回家了。告别的话说了又说,姥姥拉着女儿和外孙们的手,依依不舍,一遍遍嘱咐:“路上慢点,有空常回来看看!” 大姨、二姨、舅舅也送到村口,互相约着下次见面的日子。

回程的路上,夕阳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。吴建军依旧拉着排车,李秀云和孩子们坐在车上。满载着的不再是沉重的泥土,而是姥姥硬塞过来的、用油纸包好的几块槽子糕,还有一小袋自家晒的干豆角、茄子干,以及那份沉甸甸的亲情和满足。

车厢随着土路的颠簸轻轻摇晃。吴小梅和吴家宝靠着母亲,已经有些昏昏欲睡。吴普同坐在车尾,望着天边那轮缓缓下沉的红日,晚霞的光辉映照在母亲带着笑意的侧脸上。她正低声和父亲说着话,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松快和满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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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今儿是真高兴。”李秀云说,“看那新鞋,穿上就不舍得脱。”

“嗯。”吴建军应了一声,拉着车的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些。

“大姐二姐她们也都挺好。二姐夫还说帮咱留意盖房子的材料……”

“嗯,记着人家的好。”

“普同今天也乖,没跟表哥他们去玩牌……”

吴普同听着父母的对话,嘴角也弯了起来。他低头,借着夕阳的余晖,翻开日记本新的一页,郑重地写下日期,然后笔尖沙沙地移动:

“**农历六月二十二,星期日,晴,热。** 今天是姥姥七十岁生日。姥姥家去了好多人,大姨、二姨、舅舅一家都到了,还有表哥表姐们,院子里都坐满了,特别热闹。妈给姥姥做了两双新布鞋,姥姥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