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心头一震。
他知道,这世上同名者众,姓氏也非独有。可“李继业”三字连同“教书先生”的身份,与那段记忆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,像两片残图突然拼合。更让他无法忽视的是,这孩子看向他的眼神,竟有一瞬让他觉得熟悉——那种沉静中带着探询的光,像极了年轻时的苏婉。
他没有再问,只是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:“好名字。继往开来,建功立业。”
孩子咧嘴笑了,露出缺了一颗牙的豁口:“娘也说这名字好,是爹临走前取的。”
“临走?”李震眉梢微动。
“嗯。”孩子点点头,“去年冬天,爹去县城送学子赶考,路上遇雪崩,没回来。娘说,他走得干净,没受苦。”
李震沉默片刻,缓缓站起身。寒门教师,死于雪灾,留下孤儿寡母——这样的故事在这乱世里太多,本不该触动他。可偏偏,这个孩子出现在这里,在他刚刚肃清贪吏、立下监察之制的时刻,以最平常的方式,唤回一段早已尘封的记忆。
他转身离开人群,步伐依旧平稳,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旧日回响之上。
回到书房,他取出乾坤万象匣,指尖轻抚匣面。一道微不可察的纹路浮现,随即隐去。他从中抽出一片薄纸,上面是他亲手誊写的家族血脉名录——血亲、养子、姻亲,皆列其上。名单末尾空着一角,他曾有意留白,说是“待定”。
此刻,他凝视那空白处,良久不动。
窗外传来学堂的读书声,是启蒙班开始晨读了。隐约能听见孩子们齐声念诵: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……”那声音稚嫩而有力,像春苗破土。
他将名录重新折好,放入匣底夹层。又从袖中取出一枚旧物——一块拓印的全家福残片,边角焦黑,是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唯一影像。画中人影模糊,唯有一处空白,原是被火焰烧去了一角。他曾以为那是损毁,如今却想,或许那空白本就该留给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