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尽,洛阳宫城的铜壶滴漏声在寂静中敲出残响。一道快马军报破晓而至,直入内殿。
雍灵帝披衣起身时手还在抖。他昨夜梦见自己站在断桥之上,身后追兵如潮,前方却无路可走。此刻战报摊开在案前,字字如刀——“淮南平定,王晏伏诛,首级悬于城门三日,百姓无一哭者。”
他猛地将玉杯砸向地面,碎瓷四溅。“李震!又是李震!”声音嘶哑,额角青筋跳动,“他不是说只清奸佞、不涉朝纲?如今擅杀太傅,形同反叛!谁给他的权柄?”
殿内烛火晃了晃,映出帷幕后一道瘦长身影。曹瑾缓步走出,垂首敛袖,语调平稳:“陛下息怒。李震虽专断,然其所除者确为通敌之臣。闽越密信已验明属实,王晏私调粮草、勾结外邦,罪证确凿。”
“那他也该交由朝廷论处!”雍灵帝一掌拍在龙案上,震得笔架翻倒,“他是藩臣,不是天子!朕还没死,他就敢替朕杀人?”
曹瑾不动声色,只轻轻拾起掉落的朱笔,放回砚台旁。“陛下所言极是。然则天下汹汹,流寇未靖,北有蛮族压境,南有山匪作乱。若此时严责李震,恐其生变,引大军北指……届时内外交攻,社稷危矣。”
雍灵帝喘着粗气,眼神游移。他知道曹瑾说得不错。李氏军纪严明,器械精良,连破三州,所到之处吏治清明,民心归附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曾被士族把持的关隘要道,如今竟全凭一种叫“通行证”的纸片通行无阻,连禁军都查不得。
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了几分。
曹瑾微微抬头,眸光微闪:“不如诏令四大藩王入京勤王,共议国是。一则可示皇恩浩荡,二则借诸王之势,制衡李氏扩张。”
话音落下,殿外忽传来一声闷响,似有重物坠地,紧接着是一阵骚动。守卫脚步纷乱,有人高喊:“东廊塌了!”
雍灵帝惊坐而起:“怎么回事?大清早的,好端端的墙怎么会塌?”
曹瑾皱眉,挥手命人去查。片刻后,一名小黄门捧着半截烧焦的木匣进来,里面露出一角泛黄纸张。他展开一看,脸色骤变,却又迅速掩住。
“念。”雍灵帝盯着他。
小黄门颤声道:“此乃……王太傅亲笔书信一封,致闽越节度使……内容提及‘共扶正统,清君侧’……另有粮草转运图三张,标注日期为去岁冬月。”
殿内死寂。
雍灵帝缓缓靠回椅背,目光空洞。他曾以为王晏是他对抗李氏的最后一道屏障,是士林清流的脊梁。可现在,这根脊梁竟早已弯向敌国。
“抄本呢?”他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