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三刻,天光已透进御政堂的雕花窗棂。李震坐在案后,手中一份火器产能密报尚未合上,纸角微微卷起,显是反复翻阅所致。内侍刚退下不久,留下一盏凉透的茶。他抬手揉了揉眉心,昨夜苏婉在医学院门前平息风波的消息传入宫中时,已是子时。百姓跪拜、旧医叩首的画面经由李瑶的情报网绘成简图呈递上来,他只看了一眼便搁在一旁。
他知道,那一场对峙的胜利,不只是医术之争的胜负,更是“实证”二字在民间扎下的第一根桩。
而今日,这根桩要立到诸侯面前。
殿外传来通报声:“平西王特使求见。”
李震将密报收入袖中,整了整衣冠,声音不高不低:“请。”
紫袍玉珏的使者踏入大殿,步履沉稳,目光扫过两侧空置的宾席未停,直行至中央拱手:“奉我家王爷之命,特来陈情。”
“讲。”李震未起身,也未赐座。
特使略一顿,仍维持着礼数:“火器者,逆天道、伤和气,非仁君所用。我主观北方蛮族焚兵求和之举,深感震动,以为天下当以德化人,而非以利器慑众。故恳请李公——”他语气微沉,“止造火炮,罢用铳械,共倡太平。”
话音落,殿内一片静。
李震缓缓抬头,目光如压下来的云。
“你家王爷,上月调集三万民夫修筑潼关城墙,动用铁镐十万柄,可曾因‘伤地脉’而停工?”他开口,语速平稳,“前年征讨南夷,斩首八千,血流漂杵,那时怎不见他提一句‘逆天道’?”
特使面色微变:“此乃战乱所需,与滥施奇技不同。”
“奇技?”李震冷笑一声,抬手拍案。一声响,随从捧上木匣,打开,取出一卷图纸,铺展于长案之上。朱线勾勒,结构分明,炮身铭文清晰可见——“大晟工坊·三号定装”。
“这是幽州前线用的火炮图样。”他说,“每门重三千斤,射程五里,专打蛮族骑兵冲锋阵列。你说它是‘不祥之物’,可知道去年冬,一支万人骑队撞在这等火炮之下,尸骨填沟,连马鞍都没剩下几个?”
特使喉头滚动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