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照进户部衙门的院子,李瑶已经坐在案前。她面前摊着一册新印的户籍草案,纸页边角还带着油墨味。昨夜宫里传来的消息她已知晓,平西王那边动作未停,士族往来频繁。但她没把心思全放在那些暗流上,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新户籍制推行下去。
登记台设在衙门前的空地上,木桌摆好了,笔墨也备齐,可一上午过去,来的人寥寥无几。几个衣衫破旧的老农上前问了几句,听说要录三代出身、田产数目、婚配状况,便缩了缩脖子,转身走了。
李瑶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,眉头微皱。她让人把昨日整理的条文又看了一遍,确认没有一处用词含糊。按理说,这制度并不苛刻,登记后还能享受医馆免费初诊、子女入学优先,怎么百姓反而躲着?
她唤来一名亲信小吏,低声吩咐:“你去坊间走一趟,听一听人们都在说什么。”
半个时辰后,那小吏回来,脸色不太好看。“街上有人传,说新户籍是官府抓人的前奏,一旦入册,就不能离乡,子孙都得当官奴。还有人说,这是为了清查人口好抽丁征税。”
李瑶听完,没说话。她知道,这种话不会凭空冒出来。百姓向来怕官府折腾,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成大祸。现在新政刚推,根基不稳,谣言一起,再好的政策也会被歪曲。
她决定亲自去看看。
换下官服,穿上素色布裙,她带了一个药包,说是随苏婉学过些医术,可以借巡诊名义下乡。临行前,崔嫣然来了。
“你要去柳林村?”崔嫣然问。
李瑶点头。“那边还没人去登记,我想知道为什么。”
崔嫣然沉默了一下,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李瑶看了她一眼。崔氏是望族,她又是李骁的妻子,在这种时候站出来,风险不小。
“你不担心被人说背弃家族?”
“我父亲早年分家另过,本支对我并无约束。”崔嫣然语气平静,“再说,若连我们都怕被误会,那新政还能靠谁推行?百姓看的是身份,但我也能用自己的身份说话。”
两人一路同行,出了城门,沿着官道往东。路边田地荒了一片,有些刚翻过土,种的却是耐旱的杂粮。路上行人不多,偶有挑担的农夫经过,见到她们也只低头快走。
柳林村在一片矮坡下,十几户人家围着一口老井聚居。村口立着块石碑,字迹模糊,像是许多年前立下的乡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