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和的手在袖中握紧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“束修方面...”王守财话锋一转,“今年收成不好,各家都艰难。原先说好的一人一年两斗米,怕是只能给一斗了。”
“一斗?”马和猛地抬头,“这如何够...”
“马先生,你也体谅体谅。”王守财打断他,“如今这世道,谁家都不宽裕。你若是不愿,大可另谋高就。”
马和生生把话咽了回去。另谋高就?他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,除了教书,还能做什么?
看着王守财扬长而去的背影,马和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。这就是他寒窗三十年换来的结局?被一个粗鄙乡绅如此轻贱?
日子一天天过去,马和的脾气越发暴躁。学生们见他如见虎狼,课堂上死气沉沉。偶尔有聪慧些的孩子,在他严厉的管教下也渐渐失去了灵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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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,马和正在讲解《论语》,窗外忽然传来喧闹声。他推开窗,见一队衙役拥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骑马而过,为首的差役敲着锣高声喊道:“县尊大人巡视乡里,闲人避让!”
那县太爷端坐马上,目不斜视,身后的差役们趾高气扬。路旁的百姓纷纷跪地叩拜,连王守财也急匆匆从家里跑出来,跪在路边连连磕头。
马和怔怔地看着这一幕。那个县太爷,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,想来必是科举出身。若是他当年中了举人、进士,如今坐在高头大马上的,或许就是他了。
“先生,我们还上课吗?”一个胆大的学生小声问道。
马和猛地回过神,发现学生们都挤在窗口张望,脸上写满了好奇与羡慕。
“看什么看!都回去坐好!”他厉声喝道,重重地关上窗户。
课堂重新恢复寂静,可马和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。他机械地讲解着经文,眼前却不断浮现出县太爷那身官服,那些差役谄媚的表情,还有百姓们敬畏的目光。
下学后,马和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村口的酒馆。这是村里唯一卖酒的地方,平日里只有些闲汉在此饮酒作乐。
他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浊酒,在角落里坐下。几杯下肚,浑身暖和起来,心中的郁结却越发沉重。
“听说了吗?县衙里的张师爷,去年纳了第三房小妾!”
“啧啧,真是好福气。据说那女子才十六岁,长得水灵灵的。”
邻桌的议论声飘进马和耳中。他认得那个张师爷,不过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,靠着在衙门里当差,如今也混得风生水起。
“要我说啊,读书有什么用?还不如在衙门里当个差役实在。”一个醉醺醺的汉子高声说道,“我表侄在衙门里当差,月月有俸禄,年底还有孝敬。哪像那些穷秀才,读一辈子书,连个媳妇都娶不上!”
众人哄笑起来,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马和。
马和握紧酒杯,指节发白。他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——村里谁不知道他马和五次落第,年过三十还孑然一身?
“马先生,别介意,他们喝多了。”酒馆老板过来打圆场,给他添了一碟花生米。
马和勉强笑了笑,放下几个铜钱,起身离开。
夜色已深,寒风刺骨。马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,酒劲上头,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路过王守财家的大宅时,他停下脚步。院墙内灯火通明,传来阵阵笑语。透过门缝,他看见王守财正与几个乡绅把酒言欢,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。
“那马和,不过是个穷酸秀才,还摆什么先生的架子!”王守财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,“若不是看他实在可怜,我连一斗米都不愿给!”
众人哄笑:“村正慈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