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和死死咬住木棍,眼前开始出现幻觉。他看见自己穿上了官袍,腰系玉带,前呼后拥。李文昌跪在路边,连头都不敢抬。王守财捧着账本,谄媚地笑着:“马大人,这是今年的孝敬...”
权力!他要权力!要让所有轻贱过他的人都匍匐在脚下!
这股执念支撑着他,让他在剧痛中保持清醒。
不知过了多久,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最疼的时候来了。这一下,就是阴阳两隔。”
马和感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身体。然后,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而来,仿佛整个下半身都被硬生生撕扯下来。他眼前一黑,几乎昏死过去。
“不能晕!”老者拍打着他的脸,“晕过去就醒不过来了!”
马和强撑着睁开眼,汗水模糊了视线。在朦胧中,他仿佛看见父母站在庙门口,泪流满面地看着他。
“爹...娘...”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,“儿子不孝...”
这一刻,他忽然想起《孝经》中的句子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。”可他今日所为,何止是毁伤,简直是背弃人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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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阵剧痛袭来,将他的愧疚击得粉碎。不,他没错!是这个世道逼他的!若是科举公平,若是官场清明,他何至于此!
“好了。”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“最难的过去了。现在要止血,你忍着点。”
炽热的药粉洒在伤口上,带来新一轮的灼痛。马和浑身痉挛,牙齿将木棍咬得咯吱作响。
当一切终于结束时,马和已经虚脱得连手指都动弹不得。老者用一块破布擦拭着血迹,语气平淡:“三日之内不能移动。能不能活下来,看天意。”
马和躺在血污的干草上,望着屋顶的破洞。月亮已经西斜,星光黯淡。身体的疼痛渐渐麻木,心里的某个部分仿佛也死去了。
这一夜格外漫长。马和在剧痛和高烧中辗转反侧,时而清醒,时而昏迷。在意识的碎片中,他的一生如走马灯般闪过。
那个七岁能诗的神童,那个十五岁初试锋芒的少年,那个五次落第的秀才,那个备受轻贱的塾师,那个九年无成的学官...
所有这些身份,都在今夜死去了。
天亮时,老者来看他,摸了摸他的额头:“发烧了。这是必经的过程,熬过去就活了,熬不过去...”
马和已经说不出话,只能用眼神表示明白。
接下来的两天,他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。高烧让他神志不清,伤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。有几次,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,可每当这时,那些屈辱的画面就会浮现,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意志。
第三天,烧终于退了。马和虚弱地睁开眼,看见老者正在给他换药。
“你命大。”老者简单地说,“但这只是开始。伤口愈合要一个月,这期间若有感染,还是死路一条。”
马和艰难地开口,声音嘶哑:“多谢...救命之恩...”
老者摇摇头:“我不过收钱办事。你既选择了这条路,往后是福是祸,都好自为之。”
一个月后,马和的伤口基本愈合了。当他第一次能够下地行走时,感觉整个身体都变得陌生。那种缺失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,他已经不再是完整的男人。
“从现在起,你叫王振。”老者递给他一封信,“这是给你表亲的信,他会在京城接应你。”
王振...他默念着这个新名字。马和已经死了,从今往后,他是王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