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场上,呼喝与皮鞭声交织,刀枪碰撞,战马嘶鸣。这支数万人的新军,成分驳杂,眼神中混杂着惊惧、茫然与对未知的渴望,如同一块块棱角分明、未经淬火的粗粝铁胚。寒风卷过空旷的营地,带着刺骨的湿冷,预示着北方的春雨将至。
“大将军,”周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,他抓起一把新卒练箭的劣质木弓,指节用力,弓身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“魏卒心未定,新兵刃未熟,以此攻赵,恐…” 他话未说尽,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整队的队列,一个瘦弱的新兵因紧张失手掉了长矛,引来老兵低声的咒骂。
韩信的目光掠过纷乱的校场,投向更北方阴沉的天空。代郡!陈余的根基命脉!那里,才是他手中这柄粗胚利刃的第一个试金石。
“代地,陈余之巢穴。其精兵强将,多随陈余屯于赵地邯郸、井陉。”韩信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寒风,“代郡守备,外强中干。夏说其人,虽称代相,然才具中平,更兼代地新附,人心未附。此乃天赐之隙!”他猛地转身,玄氅带起一股冷风,“此去阏与,非为攻城掠地,意在斩陈余一臂,夺其粮秣,淬我新军之锋!更要让天下人看看,纵是粗胚,在我韩信手中,亦可饮血开刃!”
张耳拢着貂裘袖筒,立于一旁,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关切,心中却波澜暗涌。韩信选择攻代,确实出乎意料。
代郡偏远贫瘠,非战略要冲,他这是要避实击虚?还是…张耳的目光扫过韩信按在胸甲上的手,那里似乎藏着什么。他袖中的指尖,无意识地捻过一份空白密报的边角。
三月末。
韩信率新军悄然北上,如同一条潜行的玄蛇,钻入太行山北麓的崇山峻岭。山路崎岖,寒风卷着冰冷的细雨,抽打在士卒脸上,湿冷刺骨。
队伍在狭窄的谷道中蜿蜒前行,沉重的辎重车时常陷入泥泞,魏地降卒们推挽得汗流浃背,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,旋即又被寒风吹散。士气在跋涉与湿寒中,如同风中残烛,明灭不定。
代相夏说,并非庸碌之辈。他深知代郡对陈余的重要性,更知韩信用兵诡谲。当汉军前锋刚踏入代郡地界,他的斥候便如同嗅到血腥的猎犬,将消息飞速传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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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韩信…新败之卒,竟敢犯我代地?”夏说立于代城城楼,望着城外莽莽原野,眉头紧锁。
他手中攥着陈余的密信,信中严令:务必守住代郡根基,若韩信来犯,可凭坚城消耗,待赵国主力回援,内外夹击!“坚壁清野?”
夏说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决断,“不!韩信远来疲惫,士卒新附,军心不稳。若任其围城,待其站稳脚跟,或生变故!此乃天赐良机!与其困守,不如主动出击,趁其立足未稳,一举击溃!擒杀韩信,此不世之功也!” 他仿佛看到自己提着韩信首级,在陈余面前受封赏的荣耀场景。
夏说迅速集结代地精锐,倾巢而出!他要在汉军走出险峻山道、进入相对开阔的阏与河谷地带之前,将其堵截、歼灭于狭窄不利之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