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军艰难跋涉数日,终于抵达阏与谷口。眼前豁然开朗,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宽阔河谷,名曰“野狼甸”。土地解冻,覆盖着斑驳的残雪与新绿初萌的嫩草。一条漂着浮冰的刺骨河水,如同僵死的银蛇,横卧其中。连日阴雨稍歇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空气湿冷得能沁入骨髓。
“报——大将军!” 探马疾驰而至,滚鞍落马,声音带着惊惶,“前方二十里!发现代军主力!夏说帅旗已现!正向我军疾驰而来!兵力…恐不下两万!”
“两万?!”灌婴倒吸一口冷气,“夏说疯了?竟敢弃坚城而出,倾巢来战?” 汉军虽号称三万,但真正能战者,不过万余。
张耳的心猛地一沉,下意识看向韩信。只见韩信脸上非但无惊,反而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,仿佛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踏入陷阱。他猛地展开手中羊皮地图,手指重重戳在“野狼甸”三字上!
“夏说贪功心切,果不出所料!此地,便是他的葬身之所!”韩信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传令全军!即刻入谷,背靠西山结阵!辎重车辆置于阵前,充作屏障!弓弩手居后,长戟手列前!骑兵…周勃!”
“末将在!”周勃踏前一步。
“带你麾下所有骑兵,立刻绕至河谷东北方那片桦木林后隐藏!待我中军号炮为令,从侧翼直插夏说中军!目标——帅旗!”韩信眼中寒芒爆射。
“诺!”周勃领命,翻身上马,带着千余骑兵,如同离弦之箭,迅速消失在河谷东北的稀疏桦木林后。
“大将军,”张耳忍不住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背山结阵,虽可防敌迂回,然…前方开阔,无险可守,若夏说大军正面强攻,我军新卒恐难久持!且辎重置于阵前,一旦被突破…”
“我就是要他强攻!”韩信打断张耳,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河谷入口方向,那里,烟尘已隐隐腾起,“新卒怯懦?那就让他们退无可退!置于死地,方能后生!至于辎重…”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,“是屏障,也是诱饵!”
命令迅速下达。汉军如同被驱赶的羊群,仓促涌入野狼甸,在紧靠西面陡峭山壁的开阔地上,手忙脚乱地布阵。魏地降卒们脸上写满恐惧,握着长戟的手都在发抖。
新兵更是面无人色,看着被推到阵前、堆叠起来的辎重大车,仿佛那是为他们预备的棺材板。料峭的春风呜咽,卷起地上的湿气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沉闷如滚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大地开始微微震颤。河谷的入口处,代军的身影如同黑色的潮水,汹涌而出!夏说身披亮银甲,手持长槊,一马当先。他望着远处仓促列阵、背靠山壁的汉军,脸上露出狂喜与轻蔑。
“韩信小儿,不过如此!困兽犹斗耳!儿郎们!”夏说长槊高举,声震四野,“汉军怯懦,粮草辎重尽在眼前!破其前阵,夺其粮秣!斩韩信首级者,赏万金,封千户!杀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