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惊鸿不再看他们,对肃立一旁的沈忠厉声道:“沈忠!立刻带人,给本官彻查!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,蛊惑军户闹事!还有,将目前初步清丈核查中,发现的侵占军屯田产最多、情节最恶劣的几个军官,给本官列出名单,严密监控!”
“遵命!”沈忠领命,眼中寒光一闪,按刀大步离去。
沈惊鸿深知,改革的刀锋一旦举起,就绝不能因恐吓而退缩。若不能在初期以铁腕手段迅速扑灭这股邪火,震慑住所有心怀侥幸的地头蛇,那么接下来的北进大业,乃至整个辽东的革新图强,都将步步维艰,甚至可能夭折。
就在沈惊鸿准备对内挥下雷霆重拳,整肃内部之时,来自北方的最新紧急军情,由一名满身风尘、嘴唇冻裂的夜不收送到了他的案头。情报显示:一支约两百人的建虏正蓝旗精锐骑兵,由甲喇额真库尔缠率领,显然是为了探查“罗刹人”的虚实,冒险北上,在黑龙江以北约百里处,与一股约五十人的罗刹探险队狭路相逢。双方爆发激烈冲突,建虏倚仗骑射突袭,罗刹人则凭借火器优势固守。激战半日,双方各伤亡数十人后,因忌惮对方实力和陌生环境,各自脱离接触退走。同时,夜不收也在黑龙江中游南岸,发现了几处绝佳的筑城地点,那里地势高亢,可俯瞰江面,背靠山林,有溪流环绕,附近更有大片一望无际、平坦如砥的肥沃荒地,黑土层厚达数尺,在春日阳光下闪烁着乌亮的光泽。
内忧与外患,机遇与挑战,几乎在同一时刻,以一种不容回避的姿态,重重地压在了沈惊鸿的肩头。
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那幅巨大的辽东舆图前,目光越过蜿蜒的辽河,越过起伏的兴安岭,最终牢牢地锁定在黑龙江畔那几处被朱笔重点圈出的标记点上。那里,有潜在的威胁,有凶悍的对手,更有他梦寐以求的、足以改变国运的黑色沃野。
片刻的沉寂后,沈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,他猛地转身,声音斩钉截铁,如同金铁交鸣,响彻整个行辕:
“传令全军!北征先锋营,各部依预定方案,完成最后整备,三日后,于城北校场,祭旗誓师,兵发黑龙江!”
“同时,”他看向负责军纪和内卫的官员,语气冰寒彻骨,“将查实侵占军屯最甚、且涉嫌煽动闹事的广宁后卫指挥佥事李永芳,即刻革职锁拿!不必等候刑部批复,三日后,于誓师现场,明正典刑,以儆效尤!公告全军:凡阻碍新政、侵吞军产、动摇军心、暗通款曲者,无论官职高低,背景如何,这便是下场!”
他要以对内毫不留情的铁腕和鲜血,来祭奠这场伟大的远征,来确保那指向北疆的利剑,能够毫无滞涩地、锋利无比地挥出!黑龙江畔的黑土地,在呼唤着他的到来,而广宁城内的魑魅魍魉,也必须在此刻,用最严厉的方式予以肃清。这场关乎大明国运的北进序曲,注定要以雷霆与烈火,来书写它的开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