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回头,见是个穿旧袍子的年轻人,腰里别把刀,模样清俊却不认得是谁。
“你是哪家的父兄?”那人斜眼问。
陆昭笑了笑:“算是管这事的人。你说我们骗人当奴兵,那我问一句——你家的地册领了吗?”
“领了!二十亩荒坡,石头多土少,犁了一天才翻出两垄。”
“那税交了吗?”
“没……说三年免税。”
“那你儿子在这学堂念书,学费花了多少?”
汉子一愣:“没花。每月还发两块粗布、半斤盐。”
“哦。”陆昭点头,“那你倒是说说,哪儿看出我们想把你变奴兵了?是要收你钱,还是逼你跪着走路?”
周围一下子静了。
陆昭转过身,对身后书吏道:“把东仓垦荒名册拿来。”
书吏赶紧递上一卷竹简。陆昭翻开,念道:“李大根,原屯田户,服役两年零四个月,去年期满返乡,授良田三十亩,现为乡里粮曹佐吏。王阿牛,服役三年整,考核甲等,补缺县仓监守。张石头,父亡母病,自愿延役一年换双份田契,已于上月携家迁居南岗定居。”
他合上竹简,扫视一圈:“这三人,你们认识吗?都是从这儿走出去的。要是真想坑人,何必让他们当吏?直接发到前线填壕沟不更省事?”
没人吭声。
这时郭嘉晃悠悠从侧廊出来,手里拎着个酒囊,肩上搭着件皱巴巴的深衣。
“哎哟,这么热闹?”他打了个哈欠,往讲台上一靠,“我还以为谁在骂我呢。”
有认得他的家长小声嘀咕:“这不是那位喝醉了也能算账的先生吗?”
郭嘉咧嘴一笑:“我没醉,就是腿懒。不过你们要是不信陆君的话,我可以给你们算笔账。”
他掏出随身带的小木板,拿炭笔刷刷写起来:“一家五口,分田二十亩,头年免租,官府借种粮十石,牛力可租用。若勤恳耕作,三年后还清借贷,余粮至少六十石。六十石是什么概念?够买县城一间铺面,或者送两个孩子进学堂读十年书。”
他抬头看着那群人:“你们说,这叫压榨,那什么叫活路?”
有个老太太颤巍巍举手:“可……可人家说,进了军户,子孙都要当兵……”
郭嘉哈哈一笑,从怀里抽出一张纸:“这是去年学堂考绩榜。前十名里,七个是归义营出身,五个现在已经是乡亭小吏。你孙子要是能考上前五,明年就能管一里户籍。你要真怕他当兵,不如天天盯着他背书。”